看着台吉喜形于色的模样,韩绍被铁木阿骨打败坏的心情,也好了少许。
转而看向另一边那些烽堡戍卒,淡淡道。
“此地烽帅何人?”
听到韩绍问话,再看他此时顶着的这副异族少年面容。
那些戍卒面面相觑了一阵。
片刻之后,因为受伤脸色有些惨白的定风堡烽帅,站了出来。
“某定风堡烽帅,柳岳。”
说着,眼神带着几分探寻看着韩绍道。
“敢问阁下是当朝哪位侯爷当面?”
韩绍打量了柳岳一眼。
见他身披数创却面色不改,眼神不免缓和了些许。
至少不是个色厉胆薄,贪生怕死之人。
“不错,算是没辜负这身甲。”
韩绍赞许一声,随后便直言道。
“本侯为陛下亲封的当朝冠军侯,定北城日后便是本侯封地。”
“你还有什么疑问?”
冠军侯?
面对这个陌生的侯爵封号,柳岳明显愣了一下。
可考虑到眼前这人只是一道神念降下,便可视元神境真人为蝼蚁,这样的存在自然不可能会无聊到诓骗他一个小小的先天宗师。
于是赶忙上前拜见道。
“卑职柳岳,见过冠军侯!刚刚失礼之处,还望冠军侯海涵!”
几日前,柳岳堪合过归义营的身份。
知道他们是归属于镇辽军旗下的一支奴儿军。
可对于他们真正的主人,却是知之不多。
不过第一次面对如此大人物,柳岳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只是就在他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韩绍却是摆摆手道。
“无事,不知者不罪。”
说着,目光扫过一众死伤惨重的烽堡戍卒,直接吩咐道。
“罢了,本侯看你们这个样子,这烽堡也没办法守了,撤了吧。”
听到韩绍这话,柳岳先是一怔,而后赶忙道。
“这怎么行?且不说戍卒们,戍期未满。”
“单说这草原之上,要是没有咱们戍守,岂不是任由蛮狗肆虐?”
这话说完,倒是轮到韩绍愣了一下了。
这小小烽帅倒是有点意思啊。
韩绍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不怕死?”
死?
谁不怕?
但他更怕去岁定北、廊居两城的惨事重演。
他区区一个先天宗师,麾下仅剩的这百余戍卒,虽然肯定挡不住蛮狗南下。
但只要能在蛮狗南下时,点燃一缕烽火狼烟,让身后的故土多一些备战的时间,便是他们这处烽堡存在的最大意义所在。
柳岳本想跟眼前这位当朝冠军侯,义正言辞一番。
可瞥一眼身边劫后余生,几乎人人受伤的戍卒,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是拖着他们跟一起去死。
正苦笑着讷讷不得言间,韩绍笑了。
笑得真诚无比。
何为城墙?
真正守卫疆土的城墙,从来都不是由冰冷的砖石构筑。
而恰恰是这些热血儿郎的血肉之躯。
只可惜如今的大雍,早已配不上这些儿郎的铮铮铁骨和满腔热血。
本来打算准备打发这些戍卒,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韩绍,此时忽然改了主意。
笑着走上前,重重拍了拍柳岳身上的残甲。
眼神中的欣赏,几乎不加掩饰。
“行了,别磨叽了,本侯让你们撤,你们撤了便是。”
“留在这里,除了白白送命,毫无意义。”
之前烽堡存在的还有一重意义,那便是护卫周围散布的雍人村寨。
可如今连定北、廊居两城都是那般模样,那些村寨的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能够为了这片广袤的无人之地,将这些戍卒的性命填进去。
韩绍却是做不到。
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柳岳拒绝的机会,接着便道。
“不但你们要撤,本侯还要你去通知一声,凡是本侯封地周围的烽堡,全部都撤下来。”
“一个不留!”
果然这话一出,不但柳岳神色震惊。
那些定风堡戍卒也是如此。
全都撤下来?
那这片他们世代守卫的草原怎么办?
要是蛮狗再次突然杀过来,又该怎么办?
去年遭劫的是定北、廊居两城。
今年蛮狗再来,万一就轮到自己的家乡了呢?
事实上,戍卒们并不傻。
能够让他们违逆人性的本能,冒着生死的危险,在这草原边地苦熬。
除了贪图朝廷的那份俸禄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很清楚烽堡存在的意义。
可现在这位冠军侯上来就要裁撤所有的烽堡。
这不简直就是瞎胡闹啊!
戍卒们心中腹诽不已。
只是面对韩绍那可怕的修为,以及那尊崇的彻侯尊位,无人敢说什么。
而面对他们质疑的眼神,韩绍却是笑了。
“太康一朝,新晋封侯的唯本侯一人。”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本侯的这个彻侯之位,是怎么来的?”
听到韩绍这带着几分戏谑的问话。
在场戍卒全都有些不明所以。
烽堡孤悬草原,消息闭塞。
定北城一战他们没参与其中。
后来等战事结束,乌丸大军退去,他们又匆匆返回烽堡之中。
自然不知道韩绍的过去。
等到韩绍用近乎自问自答的方式讲完之后,他们眼神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是狐疑与难以置信。
区区三百骑纵横草原,无有敌手。
甚至一把火烧了乌丸王廷所在的龙城。
定北城之下,以元神境真人的修为,连斩乌丸两尊第六境大能!
这……这简直跟茶楼酒肆里那些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故事一般无二。
乃至还要略显夸张!
只是韩绍却不管他们信与不信,说完自己的来历之后,便淡淡道。
“本侯跟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们吹嘘本侯的武勇!”
“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不管本侯来这幽北之前,此地局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