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是买活军的道统,还是谢六姐己的认识,想想看,大同社会的人对剥削是这样认识的,其实还蛮奇妙的,如能去大同社会看一眼的话,一定会好玩……
张天如也忍不住小小地出了出神,便打断了这无益的遐想,他是不会把精过多地花在幻想上头的。他看完了一册的教材,开始填写调查问卷,是否觉得难以理解——不,好理解;是否具有趣味『性』——趣味『性』当真十足;是否认可文中阐述的观点——不怎么认可,除非给我更多的论据,譬如三代更多的史料细节。
话说回来,不知道即将颁布的《华夏万历》里,会不会提到三代的历史,以及在此时的地理对应,譬如夏京对应的是如今的何处,如谢六姐吃不住激将法,真的把论据写进去了,张天如就想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提前赶往夏京所在地,造了青铜器什么的深埋做局,定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然了,夏京绝不可能在福建道和江道的,怎么想也该在中原一带,那处的吏治然不能和买活军这里相比,买通了本地的吏目,做个天衣无缝的局,赚个几万两银子,回来换成钞票,张天如一辈子都不必担心缺钱花了,如能入仕途,他两袖清风的程度能让所有人都吃惊。张天如实在是个不贪财不好『色』的人,他一心只想着怎么能获取更多的权。这个计划比对大同治的幻想更有吸引,让他花了好一会功夫在幻想中安排着那些蠢笨的肥羊入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仔细地撰写最一个问题的回答。
认这本教科书会接收到怎样的反响?这是调查问卷的最一个问题,看来谢六姐对这本书的回音也相当好奇,她把一稿发给了云县这里所有的教师,吏目当然也是人手一册,张天如想朝廷使团可能也有,这么广泛的散播,至少他是容易搞到抄本的。
会有如何的反应呢?他咧嘴一笑,拿了尺子来开始做表格,谢六姐喜欢表格,他便也喜欢做表格。
张天如把人群分了几个种类,这也是他在读完课本,试着在云县这里做出的阶级划分,一类是被剥削的无产,耕农、雇工和雇,他大多都没有空余的房子,或说压根就没有房子,在买活军到来以前,有许多还没有拥有人身由——这类人最大的问题应该是看不懂教材,因他多数才刚开始接触系统教育,根本就没有政治意识。
如他看得懂,或经人教育明白了教材的意,毫无疑问,他绝对会赞成关于剥削的观点,并且相信消除剥削是最正义也最应当的目标。因他完全无人可以剥削,凡是不能剥削人的人,都愿意去消除剥削。而对于哪怕只是将剥削程度稍微降低了一点的领袖,他的忠诚也是无条件的,不可动摇的。不论买活军的道统是什么,他都会狂热的支持,因此他的反应反而可以忽略不计了。
二类则是主要由旧时的读书人所形成的教师和小吏目,他或许可以读懂一些教材,但并不是真正的懂得,因他也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权,因此对于教材中提到的观点,他是一种懵懂的态度,应该会放任流,并不真正相信,但也不会真正反对。
三类,是遍布在福建道各地的商贾,他会积极地去理解课本,因商人对于政策总是非常的敏感——这是张天如从前发现的,令人讶异的事实,商贾对政策甚至比书生还敏感得多,敏朝的书生多数都只注重时文八股,商人反而爱看邸报,邸报上的一封奏折有时是商机,有时则意味着生意的危机。
这些商贾多数都是从地主转型而来,有些还是被迫转型,不过因生活品质普遍获得了提升,因此他对于地主是剥削的观点,应该并不太反对,真正的关注点集中在商贾的所得是不是剥削上,而且会希望衙门给出明确的答复——是不是剥削,如是,那是不是不合理的剥削?怎么样的利润才算是有限的剥削?
一旦得到了答案,商贾便会立刻放弃对于教材的关注,他在政治观点上压根就没有喜好,和张天如像,完全的唯利是图。
类,是教材所遇到的反应最多的一类,便是来域外各地的大地主、中型地主家族的代表,教材会让他对家族的未来抱有深深的恐惧,从而对买活军的一切都感到抗拒——这已经不是配合不配合的事了,即便大献媚,地主仍是要被完全消灭的阶层,那么他或许便会反过来,完全投入到朝廷那里去,如朝廷能够做出一点新气象来,那么在政令的通畅度上,会有一个大的改观。
买活军的政治课本,反而会帮助到朝廷,这是个有趣也难堪的推论,但张天如相信己的逻辑是站得住脚的,这课本中的理念,所能团结到的,都是已经被他团结到了的人,域外那些会支持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教材,看到了也读不懂,而读得懂的人,有哪个不是剥削阶级,又有哪个愿意限制己的权,变法从己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