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罹寒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但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要去开导。
这不是自己的事吗?
自己能活下来的,才能经得住风雨。
所以,即便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崩溃地哀求,即便知道这可能毁了这个好苗子,他还是同意了大区考虑稳妥的方案,让周椋改了她的记忆,留在花家这片不太适宜的土壤上。
无非是仇恨与敌对,赢了是花家的幸,输了是花家的命。
但是事态与预想的完全不同。
常乐的崩溃在意料之中,保住性命是侥幸,可醒来后是从未见过的热烈灿烂,却让预想的所有都措手不及。
花罹寒知道,那是又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人格,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天回家,他是想要判定常乐的威胁程度,汇报大区的。但是当他回去,是一双灿烂纯澈毫无怨恨的眼眸,喊他“爸爸”。
花罹寒感到事态超乎想象,也知道这终究是幻影,但是,就像他不会帮助常乐一样,他也不会在大区的要求之外,再去限制她什么。
这座囚笼的土地里,不要伸出头去,你可以肆意生长。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囚笼却被一棵花撬动了根基?
常乐恢复记忆、脱离花家、统领龙派,这都是花罹寒预设中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愿意和谈,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当北界旧墟突然暴动,龙帝扶光的经历再现,历史却没有重演。
能力最出众的女儿安宁来告知她,会以风火堂和学院的身份支援;
向来自负依赖身份、只会看他脸色的小儿子,说已经决定支援妹妹;
最软弱最通人心的养子,第一次敢对他说出“决定”两个字;
最符合花家人性子的老三、一向叛逆的老二,就连从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做什么的老大,也委婉地表现出私心。
就连阿紫,在年幼时做过救他那一件叛逆的事情之后,时隔四十年,向家族提出了恳求。
要知道,阿紫这一辈子,出嫁前听父兄的话,出嫁后也从来没反驳过他。
阿紫被养出了这样的性子,花罹寒从没想让牡丹小姐这样缺乏自我,可已经来不及改正,总归他会去考虑阿紫。
但就是这样一个习惯了五十多年的人,竟然在这样的年纪,做出了堪称不合规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