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香袅袅,绕上明窗,又被那溜逢儿的风给吹散去。
案几之前,一人执信,他眉目低敛而柔和,细细地看着信中内容。
这一封从北而来的信件,寄信的人名为聂起,如今是北方清流的一位名士,他与明德堂创始人章明杰有些故交。
章明杰以身赴义之前曾与他一份书信,道尽清贫文士前路艰辛,乃至各方的利用,更谈及沈自轸此人。
他知晓章明杰最后去了沈府,也知晓与他们素无往来的宗亲王不会无缘无故出面相救那些被困牢狱的民社之人。
沈府已然以“沈自轸”多病为由向朝廷辞官,此时回头再看沈自轸个人得失,聂起方才恍然大悟。
他与章明杰一样,明白沈自轸实则为他们这些寒门文士做了许多,因此几次三番往沈府送信表达感激之情,并会将民社的近态告知一二,甚至与之聊一聊民社近日探讨的学识问题。
虽然这些信件没有一封得到回复,但却封封都送到了江淮,裴钰也都慎重地看过。
裴钰读完后将信纸折叠好,十分慎重地将信放进了火盆中,看着上面黑色的文墨被精碳一寸寸吞成了灰白之色,他唇边的笑却掩不住眸中的缺憾。
前朝大家言非白曾道,人生一趟莫过于以学识为舟,遇三两知己,得二两好酒,与一心之人同归白首。
而裴钰回观自身,活得却是个满腹诡计,一身枷锁。
他静静地看着文纸被吞没成灰,神色不禁淡了三分。
“阿九!”
裴钰抬眼便见一个灵动的身影掀开棉门三步带着小跑地踏了进来,她这一身还带着些霜寒,进屋便将被雨水沾湿的袍子递给了嬷嬷。
他看着阿笙笑得眉眼弯弯,不自觉也沾上了她的笑意。
“今日又去了城郊?”
这语气里的柔软就连裴钰自己都未曾发觉。
阿笙点头,笑得几分稚气,哪里像是那个在外威风利落的窦二姑娘。
她刚走进便嗅了嗅,“你烧了什么?”
裴钰听她这般问,笑了笑,“不过几张纸,没个地方放,便随手烧了。
“今日那些人没来找事?你这么开心。”
阿笙闻此,学着老学究的模样晃悠了一下脑袋,“麻烦是定然要来找的,但他们如今便是看不惯我,也奈何不了我。”
裴钰为她斟了一盏热茶,递给她暖暖身子,阿笙抿了一口,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