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已拼尽全力

如今病毒蔓延至平原镇,那里人口比长冈不知多了多少倍,假若拖延一个月不做防控举措,恐怕上万条鲜活生命便会遭受疫魔侵袭。”

沈槐树这才明白过来,叶医生并非认为太过急切,反倒是责怪他们动作太慢了。他一时语塞,沉思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咱们在这北边的力量可微薄得很呐。”

这句话蕴含了多少难以言喻的辛酸——在北方这偏僻之地,金陵官府力量有限,无论是做什么都要征得外国列强的点头许可。如此一来,在一个月之内一一商议妥当各项事宜的确已拼尽全力。

自家的土地,本该自主治理、庇护国民,现今却处处需得他人点头,这对于任何一个热爱祖国、壮志满怀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耻辱。沈槐树脸上流露出痛心的表情,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叶一柏尽收眼底,让他内心也同样沉甸甸的。

“如有需要协助外交方面的事情,沈哥儿您只管找我,我师父亲友皆在公用租界工部局任职有荣耀职衔,并且在领事馆那边也有熟络的朋友。”经过一阵长久的静默,叶一柏缓声回应。

对于叶一柏在洋人间的人脉,沈槐树早已有所耳闻。不仅叶医生所提及的教师上司及领事馆的交情深厚,他还知晓这位名震四方的叶医生与公共租界的**官私交极好。在西方体系中,此公正是掌控公用租界实权的重要三大巨头之一。

“承蒙叶大夫关照,也许日后还确实需要您的鼎力相助。”沈槐树感激地道,同时注意到了叶一柏杯中的热水已冷,遂拿起铜壶又为其添上一杯。“听人说叶大夫原籍乃是杭城。”

叶一柏沉浸在忧虑的情绪中,点点头承认了自己与杭州的渊源。

沈槐树不愿拐弯抹角:“叶大夫,想必你也了解杭城这几个病例的情况,其实报纸上公布的数目还远远不止那么多,院内正在救治的两名病人之外,还有许多染疫却不曾接受治疗的鼠疫患者。若您觉得赴平原镇前待满一个月纯属延误战机,不如提前动身回杭城一趟……”

由于此时火车票难购,张素娥月初便开始敦促叶一柏预订回杭州的行程,得知基督济合堂即将迎来圣诞放假之际,叶一柏只好委托裴泽弼帮着预定了二十四日返程的车票。

“过两天我便是要回杭城的。杭城那边的详细情况劳烦沈哥儿向我说清楚……”

既然叶一柏已承诺援助平原镇,那么杭州之事他自然也会尽心而为。沈槐树想见识见识这位声名远播的叶医生究竟有多大本领,面对人力物力需求巨大的这场疫情防控战,尤其在金陵政权势力薄弱的北疆地区,他们开了二十余次大会,权衡利弊才终于做出了重托于眼前这位青年才俊或是将其作为外联桥梁的决定。

两位男士很快就在关于杭城疫情的议题上达成一致。金陵这边决定倾全力支援杭城,提供所需人力物力,并恳请叶大夫务必抓紧时间为杭城的疫情画上休止符。

叶一柏离开沈槐树,径直来到警署找到了裴泽弼。

“你要去对抗鼠疫,你还答应下来了?”裴泽弼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叶一柏,你知道什么是鼠疫吗?就仗着那次红籽会发生两个人奇迹般幸存的事,你就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鼠疫,是这样吗?”

裴泽弼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电文,狠狠摔在了叶一柏面前:“杭城发来的内部电文上显示已有三个村庄感染鼠疫,从第一例发病到整个村子沦陷,前后不过短短一周!村民家中,甚至路边两侧,到处可见腐败的尸骸。你说,你怎么救?叶一柏,叶大夫,你可不是神仙!”

“沈槐树找的是你,私下找到你的。此事不用挂在心头,交给我,杭城疫情我们会迅速予以遏制,不需要你插手。”

一边说话,裴泽弼便要拿手机打电话安排,却被叶一柏快步上前伸出手稳稳按住。

“裴泽弼,我觉得你是能够理解我的。”

叶一柏坚定地注视着裴泽弼,后者凝望着他,沉默片刻,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电话机扔在地上,“我能理解个屁!”他粗声道。

屋内的巨响惊动了门口守候的警员,急忙敲门询问:“裴处,里面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们进去?”

裴泽弼大声喝令:“滚!”

待警察离去后,他才慢慢重新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呼吸如牛喘一般。他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显得镇定,说道:“叶一柏,别去行不行,就算是我在求你,千万别去!”

叶医生缓缓落座,目不转睛地看着裴泽弼。“如果有朝一日,战争爆发,我向你恳求,请你别去前线。那时候,你会停下你的脚步吗?”叶一柏沉声反问。

在那翠绿掩映的田野小村里,叶家的大嗓门响彻院落。“裴子弼。”叶一心俯身前倾,眼神坚定地道,“这是我必须要应对的一场战斗,而现在,这场战斗已然燃起了硝烟。”

村里的老屋静得只留下两人口中沉重的喘息声。裴子弼注视着叶一心,毫不犹豫地跃上斑驳的八仙桌,就在叶一心愣神之际,他迅速穿插过对方腋下,把人托举起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记狂热的吻,犹如狼崽争食般激烈,使叶一心的双颊瞬间涌上一团潮红。

“要是这事儿关乎到你的话……”人们总会有自私的一面,我原本不认为自己会如此,然而人性本如此。

面对一心坚持的儿子叶一柏,裴大队长无论如何也拗不过。然而,反应最为激烈的却是张素娥大妈。

“哎呀,我的天哪!上辈子我一定是犯了大错,这辈子才摊上你们哥俩这样讨债的孽障。这小子是要逼我去见阎王哪!”张素娥哭得撕心裂肺,完全不顾及一贯讲究的体面,蹲坐在土炕边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