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要做最厉害的将军,你看,桂花就是花里的将军。”
“最厉害的花送给以后最厉害的人~”
她看待事情的角度似乎就是这样不同,有人说牡丹国色天香,有人说梅花坚韧顽强,还有人说菊花高洁清雅,可她偏说桂花最厉害,因为它最香。
“那……姐姐喜欢桂花,也是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吗?”
她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找句诗卖弄,夸夸她,奈何我读的书还是太少了。
想了许久,我也只费劲憋出一个“嗯”字。
我想,如果我是个哑巴应该会讨喜许多。
……
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她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有民间的乡野村闻,有她喜欢的诗人墨客,不过更多的,还是她家中的趣事。
我最喜欢听她说他爹的事。
比如,她娘亲很喜欢玉兰花,她爹就去摘,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掉进了牛粪堆。最后还要一瘸一拐地将那枝玉兰花送到她娘手里,他爹满身都脏兮兮的,唯独那枝玉兰花洁白无瑕。
再比如,她不喜欢女红,但她娘亲与家中的教习夫子都逼着她学,她就逃学,钻洞爬树,气得两个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人破口大骂,然后她就坐在树上,等着她爹来解救她。
她说每年中秋,他爹都会买两只兔子灯笼,她一只,她娘一只。
在那段日子总是吃不饱,吃不饱,晚上就会饿,饿,就睡不着。她就唱歌哄我:
月儿弯弯,星儿闪闪,谁家娃娃,泪花串串。
天儿秋秋,虫儿啾啾,谁家娃娃,哭鼻羞羞。
我说,这歌怪。她说当然怪,因为这是她小时候夜里哭,她爹现编出来哄她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脸上也带着笑,她就像是一棵顽强的小苗,只要一点水,就能生长,只要一丝希望,就能破土而生。
她家真好,难怪能养出这样的她。
听她说这些,我也常常想起父亲母亲。
我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恩爱,父亲少言,说不来甜言蜜语,更别提为母亲摘什么玉兰花,母亲也不是活泼的性子,我看不出什么。
只是偶尔能听见些闲话,说他们感情和睦,或许等我更大些,就能看出来了。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骂我?
有没有到处找我?
母亲肯定会伤心难过,父亲呢?
……
姐姐总劝我服软,可我对人伢子总是低不下头,后来,她见劝不动我,人伢子打我,她就护我。人牙子怕打伤了她跳不了舞,于是每次就这样作罢。
有一次,她和另一个人伢子回来,身上带着伤。她的脸色苍白,走路的步伐很轻,脊背却依然直挺。
我再一次触怒了人伢子,他们照例抽出鞭子,她也照例挡在了我面前。
但这一次,人伢子没有饶过她,她把我抱进怀里,那一刻,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
小主,
一道又一道鞭子抽下来,她只闭着眼,一声不吭,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有我知道,她抱着我的手,在发抖。
原来姐姐从来不是特别的,原来她也会挨打。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那根鞭子时感到害怕。
我哭着求他们不要打了,我会乖乖听话!我再也不咬人了!我什么都听他们的!
终于,他们停了手。
她伸手温柔地把我鬓边乱糟糟的头发拢到耳后,苍白地笑着:
“别哭,不疼。”
……
这里的孩子总是想回家,逃跑,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姐姐带着我逃过一次,但还是被抓了回来。
怪我。
姐姐甚至都已经将逃跑的机会留给了我,可我却跑得那么慢。如果我跑得再快一点,就能逃出去,只要能找到凤家的人,我就能把姐姐还有这里的所有人救出去!
但我还是慢了。
人伢子气疯了,将我和姐姐狠狠打了一顿。
我不知道自己被鞭子抽了多少下,也感觉不到哪儿疼,又或者说,感觉不到哪儿不疼。
迷迷糊糊,我听见姐姐在叫我:
“小宝……别睡小宝。”
“你……你陪姐姐说说话……”
“姐姐胆子很小的,你要是不陪姐姐说话,姐姐会孤单害怕的……”
她的声音好轻。
“你跟姐姐说说……说说……说说你的愿望,小宝是不是想当大将军?当大将军可不能睡懒觉,小宝不要睡好不好?”
“当大将军……”我费力重复着她的话。
可是……好痛啊……
我好像有些听不清她讲话了。
“……小宝长大了……还要保护姐姐的……”
我的脑子浑浑沌沌的,只有这句话听清了。
“嗯……要当……保护姐姐的……大将军……”
……
我们第二次出逃是从买家家里。我和她一同被这家人买了下来。倒也不算是巧合,这是我们挨了无数顿打换来的。
逃跑的路上,买家追来了。
她叫我同她分开。
她说,前面就是京城的方向,让我不要回头。
她总是很聪明,即便入夜,也辨得清方向。但我并没有心思去想她为什么知道。
我问,你呢?
她说,她的爹娘就在那边。
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因为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
我们分开逃跑,我自然是常人追寻的首要目标。但只要姐姐能逃出去,也没有关系了。
可她偏这样让人恼火,明明该快些跑,却又为我绊住了脚。
追我们的人被她惹恼,直奔她的方向而去。我想听她的话往前,可根本做不到。
我只能用她保护我的方式保护她,我拼尽全力拖延,直到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那一刻,我终于放下心来。
但我还是被来抓我们的人发现,只能掉头朝着姐姐告诉我的方向跑。我能感受到背后追逐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慌,但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不能被抓住。
在我几乎精疲力竭时,一阵马蹄声在前方响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再次见到凤家的人,会是这样的情况。
见到熟悉的装束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我见到了父亲母亲。
母亲伸手似乎想抱抱我,但滞了一会又收了回去,看着我,她只是一个劲儿哭。
我不是个好孩子,总是让她伤心。
……
回家后,父亲母亲并未责骂我。
听说我不见之后,他们大吵了一架。
家中的小厮说,从未见过母亲那般模样。
他们似乎是也意识到了什么。
再后来,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学堂的同窗还是不喜欢我。但母亲偶尔会带着我进宫,那里也有不少孩子,他们会同我玩。
府中人也在慢慢同我亲近。
在学堂,我也有了一个朋友。他是新来的,总是那样欠,以至于被人套头围住,本来该长些记性,但我还是没忍住管了闲事。
往日不管是被我打的还是被我帮的都一样怕我,不过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个二缺,不怕我。
我也有了很多从前没有的东西,风筝、陀螺、拨浪鼓、竹蜻蜓、九连环、华容道、鲁班锁……
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人牙子被抓了,那些孩子都被解救下来。那一日我去看了,我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却没找到我最想见的那张脸。
是啊,她回家了,她说她的爹娘就在那里等她。
我们终于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逃出来了,可我并不开心。
我很想她。
……
我让父亲帮我找她,也是在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只“姐姐”“姐姐”地唤她,竟是连她的名字都未曾问过,更别提她的住所。
所以这一找,就是十年。
高调的打探是将她置入危险,所以我不敢张扬。
可那晚她消失的方向,没有她的踪迹。
我问遍了京城每户有孩子的人家,毫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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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曾在江南定居,我就去江南,她说她